诚心祝福你,捱得到,新天地。

 

[黄赵] 病态三部曲

*向我女神 @貂丁 老师表白。

*这个故事在我的草稿箱里三个多月了,今晚写完了,祝大家假期前的周中也快乐。狗O私都是我的错。

*阿谢的目录点我,灵感来源也是BGM-《打回原形》

 

一  防不胜防

 

“也许这刻你仍然尚未发觉  家中有这一个访客

时时漏夜冒昧探你  将琐碎东西带走”

 

       赵启平是个无神论者。然而这也不妨碍他依然能写出优秀的悬疑灵异小说。

 

       键盘翻飞之间,黄志雄可以是一个隐形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房子里,把小赵医生东西收拾整齐或是干脆变得更乱。而他笔下的赵启平,会在注意到家中有一个不速之客后躲在门后,一旦听到动静,便会勇敢地从阴暗处冲出来,直奔那个隐而不现的男人。

 

       然后会把他抓住。

 

       不,需要等待他现形,等这个人终于现出本身,愿意为了他暴露,站在光明之下才能把他抓紧。即便是无神论者,他也对隐形的幽灵束手无策。

 

       要是问赵启平,他与黄志雄是何时开始的,恐怕连小赵医生自己也说不清。一开始,把钥匙交到这个似乎总是病怏怏,醉醺醺的人手上的时候,赵启平也曾经问过自己,这样铤而走险的原因是什么。最重视隐私与空间的人,身处异乡,却把直通自己住处的权利交到一个认识实在不久,连背景都不太清楚的人手上,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然而看到了黄志雄盯着自己手心,干净明亮的一把钥匙时嘴唇微张,惶恐却又惊喜的表情的时候,小赵同学又说不出,不敞开一切给他的理由到底还可以是什么。

 

       即便是这样,赵启平也不能确定,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男朋友,一个叫做黄志雄的人。

 

       他像是多年之后,赵启平笔下的那个幽灵一样。

 

       小赵同学结束了一日的课程,带着消毒水与油墨气味回到公寓时,原本应该散落在卧室各个角落的衣服已经被整齐叠好,分门别类码在衣柜里;搁在饭桌上的马克杯底部残留的咖啡渍已被洗干净,逼仄的房子中央甚至还放了一个蓝色的玻璃花瓶,插着一束叫不上名字来的鲜花。

 

       黄日跳?

 

       赵启平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地停留在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饭桌上,手指一捻,纤尘不染。他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田螺先生依然没有出现。

 

       这样的情况后来也出现过几次,黄志雄湿淋淋地站在门外的雨夜,异乡佳节两个人对坐吃了一顿不中不西的晚餐,抑或更简单,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之后。无一例外,赵启平睁开眼的天亮之后,抑或是回到公寓的入夜之前,黄志雄都已经消失在那所小巧精致的公寓里。

 

       黄志雄就像一个被他这个凡人知晓了名字的幽灵,或者是只能在暗夜里出没的吸血鬼一样,他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赵启平的生活里,却屡屡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比起现实或许更像一场缥缈的春梦。要是赵启平愿意写一个更有东方特色的志怪故事,黄志雄一定是那些只在夜里出没,一夜风流之后芳踪难寻的山精妖怪。

 

       只舍得,也只愿意来害他赵启平的妖怪。

 

       于是,多年前的赵启平也像多年后的赵启平笔下的角色一样,静静地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等待客厅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遇到黄志雄第一天,单凭穿着衣服时的体型与脱下衣服后的伤痕,未来的小赵医生便知道他曾是个优秀的军人。自己的这些蹩脚外行的隐藏到底能不能瞒过专业的侦查者,只能寄望于他的运气上。

 

       来了。

 

       脚步声刻意地放轻了,然而难改整齐划一的节奏,军队出来的人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严谨节奏。然后是塑料袋被放在地下的声音,水龙头被扭到刚好能流出水柱的程度,水流与餐具接触的声音……

 

       他现形了。他也把能拿下这个来去无影的幽灵的机会给抓住了。

 

       薄薄的一扇木门被青年从里面拉开,恰好把站在卧室门外,手臂悬在半空,连要不要推开赵启平最私密空间都未决定好的男人茫然表情尽收眼中。

 

       就像是赵启平每次都会做的那样,推开一扇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门,毫无防备地向他呈现自己的世界。

 

       幽灵因为赵启平的狩猎展露了身形。

 

       “我想,我不缺一个打扫卫生的钟点工。”

 

       “我缺一个男朋友。”

 


二  打回原形

 

“情人如若很好奇  要有被我吓怕的准备

试问谁可洁白无比”

 

       而有时,黄志雄是一只可怖的怪物,逃到了无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也许斑点满身,也许三头六臂,甚至更糟糕。然而能亲眼看见他的人实在太少,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真的像传言一样可怕。

 

       然后,是勇敢的青年对他说出了他成为异兽之后,再也没有听过的话。青年对他说爱,说他想要跟自己在一起。

 

       能遮掩一切正常与异常的黑暗之下,他温暖光洁,正常人应该有的一双手朝着自己伸了出来,是个期待拥抱的姿势,只等着黄志雄往他走过去,紧紧相拥。

 

       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黄志雄没有回头。他甚至不允许勇敢地走入了黑暗的青年开灯,点亮蜡烛,拉开厚重的帘幕,所有一切能让他看清自己的行为,他都苦苦地哀求赵启平不要做。

 

       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怪物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之间,说道,你不要好奇我真实的样子,不然,你会被我吓跑的。

 

       以前,也有很多人想要把我救出去,有些人可能只是因为好奇,有些人可能是真的觉得能拯救我。但是当他们看见我这个模样的时候,就不会再愿意多看我一眼了。

 

       你相信,我会不会,不是他们其中一员?

 

       青年一只手握着带有火苗的火机,一只手捧着了怪物的侧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黄志雄在赵启平面前的第一次发病,是在他们终于住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才能硬撑出两次病发间隔的最高纪录。起因甚至有点可笑——赵启平在打网络游戏,起身的时候不小心一绊,把耳机拔了出来,骤然划破深夜的枪声把黄志雄从浅眠中暴躁地拉了出来。

 

       甚至连赵启平都不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博尔赫斯说,人在面对极端糟糕的事实时,往往会有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他只记得一切平复下来的时候,怒气、委屈与肾上腺素一并下降,意识理智回归身体,窗外已经是熹微日光。

 

       以及满地的空酒瓶,玻璃碎,散落一地的纸张与装饰品,翻倒的桌椅,以及被自己牢牢制在身下的黄志雄。

 

       哦,不是他制住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前雇佣兵。他是靠自己的老本行,把黄志雄给打晕了。

 

       他像是选择性失忆一样,遗忘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只记得自己第一次亲眼目睹黄志雄发病时,那种极端的恐惧、惊讶、愤怒以及挫败的心情。黄志雄勉力控制自己的时候力度没收好,酒瓶直直朝着他自己的脸甩去的瞬间,赵启平以为自己心脏都跳停了一刻。

 

       他点亮了蜡烛,自卑的怪物露出了原型,一个劲地朝着赵启平嘶吼、喊叫,一时恶狠狠地叫他滚,让他走,离自己远一点,一时又温柔得几乎要哭出来,让赵启平过自己原本的生活,让他离开自己,回到光明。

 

       可是又能怎样呢?

 

       冲上去,抱着他哭一场,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告诉他自己不会抛下他一个,告诉他自己是医生,能把他救出来?

 

       许多年后,沉浸在构思小说中的赵启平再回忆当初,那种心脏骤停的感觉早已冲淡了许多,吵过许多架,动过很多次手,受过许多次伤,从法国到中国,从马赛到上海,两个人跌跌撞撞也总算走到了今日。那些自欺欺人的话赵启平一句都没说过,然而他多年来所做的又使得那些言情小说一样的深情显得虚伪。

 

       有时,他也会做梦,梦到当年他和病发的黄志雄打架时的场面。黄志雄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力量却几乎是两个自己一样,其实要是他愿意,纵然有酒精麻痹神经,把自己打倒之后逃跑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他没有。于是赵启平抓准时机,把他牢牢制在身下,用四肢压迫他的抵抗,两个人以暧昧的姿态,剑拔弩张地躺在一地的狼藉之上。

 

       赵启平一个耳光打上去,气氛终于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面对面的死寂仿佛被一个耳光从失控的时间空间中割裂出去。

 

       爱不爱我?赵启平恶狠狠地问。

 

       黄志雄仰面躺着,凝视着身上的青年,听到问题的瞬间顿时怔了怔。

 

       想不想和我在一起?赵启平又问,这次放缓了语气。

 

       他看见黄志雄依然要消极顽抗,便加了一句,要是不想,我立马就收拾东西,我敢保证你黄日跳找遍整个法国都找不到我。

 

       他点头了,点头了就好,即便犹豫,即便缓慢,即便模棱两可,但他点头了就好。

 

       那就解决了。赵启平俯下身,调动出依然躁动愤怒的身体内仅剩的柔情,亲了亲自认为是怪人的人额头上,被自己的拳头砸出来的伤口。

 

       那就解决了,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面对极度自卑,把自己看作不正常的人,你需要用最直白赤裸的问题逼迫他面对,只有是或者否,只有走或者留,逼着他点头承认爱,逼着他点头承认,想要与赵启平在一起。唯有这样锋利的问题,才能让他与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地继续消磨耗下去。


 

       如果赵启平喜欢的偏偏是一个怪人的话。

 

       或许这个怪人也能很美。

 

 


三  十面埋伏

 

“只差一点点即可以再会面

可惜偏偏刚刚擦过  十面埋伏过  孤单感更赤裸”

 

       后来,赵启平的笔下出现了第三个怪人。

 

       这一次,不是缥缈的幽灵,不是丑陋的怪物,他的故事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多带了点人类气息的角色——一个跟踪狂。

 

       他控诉与情人只差一点点便可以再见面,差距不过在于一趟电梯,一列地铁,甚至在同一场美术展、音乐会上擦身而过。他控诉天公不作美,却被拆穿原来一直以来调查情人行踪,跟踪他,追寻他,却要假装偶遇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赵启平的故事戛然而止,停在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情人与跟踪狂隔着车流与人群认出了对方的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静止了,只有两个人是真实。又似乎一切如往常无异,现实里行经不息的人与车依旧流动,两个人的结局却只能永远停留在相遇的那一瞬间,谁也不知道结局到底是什么。

 

       赵启平写完之后,觉得自己很有那种大家风范,欲言又止,耐人寻味,十分得意,立马让忙着熨衣服的黄志雄过来欣赏欣赏。自从上次看了那个共赴黄泉的结局之后,不得不说,黄志雄一路都对赵启平的故事心有余悸。

 

       你先说,这次结局是什么。黄日跳怀里还抱着两个人的睡衣,残余的柔顺剂香气让前雇佣兵身上的气息柔和了许多。

 

       是好的结局还是坏的结局?黄志雄补了一句,我意思是,他们最后是不是活着,是不是在一起了?

 

       哪有你这么多事的读者!

 

       赵启平笑着让出了座位,把他按在了电脑前,一边狗腿地递上鼠标,一边忙不迭地说,好的结局好的结局,我保证!

 

 

       追追逐逐,兜兜转转,所谓的跟踪狂最后终于与心心念念的情人在人海里相逢。情人望着他会说些什么?是说好久不见,还是拆穿他跟踪自己的诡异心思,抑或更残忍,在下一个绿灯亮起的时候径直走过,即便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做到了,依然假装看不见的忽视?

 

       大概要到真正重逢的一刻才知道。

 

       赵启平回国前,黄志雄对他说了分手。

 

       平静地,清醒地,没有酒精也没有PTSD的影响,一道没有选项的必答题,考生是黄志雄与赵启平,考官是上帝。

 

       赵启平是个无神论者。而黄志雄,即便是曾经有过信仰,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尤其是认识赵启平之后,也要承认自己被赵启平影响了。不再信上帝与宿命的话,唯有把一切归咎于巧合。人海茫茫,谁也说不清从相识到相爱到底是一个概率多低的巧合。像是一个需要无数背景与情节铺垫的故事一样,不同的时间、人物和偶然都会引向另一条分岔的小径,理所当然地在各自宇宙奏响一曲所谓的命中注定。

 

       时至今日,黄志雄依然不会怀疑如果当日赵启平没有走进他所在的那个酒馆,如果当日自己没有把酒洒了他的一身,优秀而勇敢的青年身边一样会有比他更好的爱人。也许是古灵精怪的短发女生,也许是稳重而有阅历的男人,要么使他喜爱得心甘情愿,要么使他欣赏得心服口服。

 

       然而这些可能却不一定有他爱赵启平一样爱着他。纵然在法国许久,黄志雄从不轻易在赵启平面前说爱这一个字,中文的法语的英语的各色各样的语言都不曾。

 

       所以,应该让他走。

 


       他预料到赵启平会闹,会吵,甚至会和自己打一架。他咬着牙关在心里对自己说,一会儿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心软,时间到了,天要亮了,幽灵也好怪物也罢,全部都要清醒过来面对现实。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然而赵启平没闹。出奇地,他也冷静得很,接受了同在一场考试里的黄志雄给自己的唯一一个选项。他打包好所有的行李,在某一个没有与黄志雄一同醒来的清晨离开了小公寓,离开了法国。

 

       那天的天空很灰,黑压压的,似是要下大雨的样子。乌云盖顶,人生里最重要的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的一瞬间,黄志雄忽然心存侥幸,他大约走不成了。

 

       但谁又能困住赵启平呢?要是他要留,吵架动手都赶不走他,他要是要走,电闪雷鸣他都会准时对自己说再见。


 

       黄志雄背弃了当初硬下心肠的自己,他查了赵启平的航班。雨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他躺在床上,没有喝酒,对着滴滴答答走的时钟看了一天。他大概什么时候转机了,大概什么时候回到上海了,这个时候他大概回家了,算上时差,他会与久别的家人吃上一顿欢声笑语的晚饭,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终于好好地睡一场安稳觉。

 

       而梦里大概不会再有这一个脾气很坏,习惯很差,一切一切都不正常的黄志雄。

 

       原本以为送他离开了,自己也能放下了,结果反而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想尽方法去查赵启平工作的医院——他曾经悄悄地看过青年收到的文书——以及他所在的科室,用最发达的互联网去查他上班的时间,把挂着他温文尔雅证件照的医生简介看上一遍又一遍。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跟踪狂,隔着大洋跨越时差依然放不下心头明亮优秀的青年,在无人所知的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后来,他收到某个兜兜转转到达自己手上的工作邀约,踏上久违的国土的时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帽衫,双手插袋的赵启平远远地凝望自己,嘴角带笑。他才知道,故事里的所谓“跟踪狂”另有其人。

 

       死心不息的是赵启平。

 


       偶然与巧合让他们相遇,必然与经历让他们在矛盾中磨合挣扎。然而赵启平平生最不信命,手术台上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向死神与宿命投降,他往日最擅长的就是争分夺秒在生死线上与死神抢人。如今才让他接受死亡宣判,无疑是要逼着他造反。

 

       所以他不再等待巧合。让那些偶像剧一般的命中注定,兜兜转转都见鬼去吧,小赵医生是无神论者,是相信事在人为。

 

       第一步,他让黄志雄踏出主动抛弃的第一步,如他所愿的分手、离别、回国,逼迫他用日日夜夜的亲身经历来明白,自己的生命早就不能简简单单单地放弃,乃至失去赵启平。

 

       第二步,借着旧日的邻居继续了解黄志雄在巴黎的行动、去向,找到合适的时机,把重重伪装过的机会抛给他,让他有个回到国内的下台阶,引诱他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第三步,最简单,也最关键。查到他的航班,站在机场,欢迎他回家。他要是再跑,撒泼打滚还是斗智斗勇的方案都想好了,他总不可能逃得出机场。

 

       一环扣一环,只等着猎物跳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他才是整个故事里,即便没有神鬼灵异加持依然能笑到最后的赢家,他才是那个把幽灵怪物收归囊中的“跟踪狂”。

 

       世间上所有的病,始终敌不过无神论者事在人为的执着。

 


       青年双手插在裤袋里,清爽的黑发更显得他年轻迷人,嘴角微弯。像是那日他从卧室里面拉开门扉,把阳光与黄志雄一起纳入自己的生命里一样。

 

       “黄日跳!”

 

       他就站在那儿,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旅客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他一个人笑着停留原地,仿佛世上已过去千百年,他依旧固执地在原地等待一个名叫黄志雄的人。

 

       “我等你很久了。”

 

 

 

       Fin.




再次向我女神貂丁老师表白。谢谢您,给我们带来那么好的黄志雄与赵启平。《无神论者》系列让我对黄赵这个CP有割舍不掉的情意结。

March
28
2017
 
评论(34)
热度(148)
© RoxanneTse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