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三千字了，有点咯牙。梗来自回归线，狗o私来自我。
*最后一章了带个BGM-Lady Gaga《Million Reasons》
3
学术界有个经久不衰的笑话，物理家负责大胆假设，数学家负责追在后面小心证明，几乎要把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前者给恨死了。作为物理系教授，唐川是个典型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自然相信世间万物都可以追溯源头，找寻原因。
好死不死的，做警察一行，最不得不信的便是运气一类无法用数学物理解释的东西。每日干的都是用时间、用身体甚至用命去试去拼的工作，前辈们的经验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你可以选择信其无，但切不可以嗤之以鼻。洪少秋进了国安也有小十年，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鬼门关走一转也不是没试过，自然是在这些方面固执得很。
谁能想到全国有名的物理系翘楚，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万年不变放着本黄历呢。
唐教授本来也是从不去碰他的忌讳的。然而刑警学院有任务，你出便是了，两个人一起去，那便去好了。这又是要干什么？
唐川目瞪口呆地看着洪少秋从自家车库拉出一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自行车，他先骑上了驾驶座，还能听到一点吱呀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颤，只怕在马路上开着开着便会散了架。手柄旁还有个老式自行车必备的响铃，洪少秋等他出门等得无聊，大拇指拨着玩儿，发出一串又一串清脆声响，穿街过巷地散出去，很有些两个人的童年回忆里，被父母塞到自行车后座里兜风的意思。
“我记得今天不是限你的号啊？”
“今天不开车。”洪少秋从一边的手柄上挂着的几个塑料袋里挑了一个出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装着热腾腾馒头包子的袋子递给唐川，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了杯豆浆，“也不对，这个也是车，我们今天换一个开。”
唐教授眼睛都瞪圆了，好看的剑眉拧成一团，想了许久才醒悟过来。
倒了几步回到房子里，墙上的日历翻到今天的日期，下面写了一行小字，被人用鲜红色的油性笔打了个圈。唐川算是被这个老古董给气笑了，“迷信！”
“你别管，先上来，要迟到了！”洪少秋离开了他的“老朋友”，把唐川从屋里拉了出来，顺手锁了门，行云流水地把人往车上带。
“别胡闹了，干什么！”
“快走！”洪少秋动作快，在他之前把唐教授的公文包给抢了过来，搁到了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再不走就迟了，到时得被一群小警察看到我们家的豪车了，快点儿！”
什么豪车！什么“不能开车不然会有血光之灾”，越活越回去了！
纵然是脾气再好，穿着熨得板正的西装坐到有点硌肉的座椅上的时候，唐教授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4
世界其实是没有偶然的，哪里有什么算命先生的事。他说你有血光之灾，原因呢？他说你一生平平安安，大富大贵，证据呢？
唐川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有规律，有原因的。
像是有了大气摩擦燃烧，才有了流星的霎那光辉，即便是寄托了千万人在那一秒的愿望，它也是始终要陨落的；像是每一颗天体的寿命其实是因为质量与聚变，人类却偏偏要为每一颗星星出现与消亡命名成感性无比的生与死。
也像是他成为了国安的顾问，他认识了洪少秋，洪少秋熬夜看资料时请他吃的第一顿夜宵；像是第一次意识到了“不对劲”时心里一霎的悸动与茫然，亲吻落在赤裸的胸口上那一秒的紧张与踏实。
又譬如，家门前左转的小食街最里头的早餐档有最好吃的烧饼，隔壁小夫妻开的豆浆铺的也好喝，洪少秋最爱刚开始糯了的焦圈，唐川路过一定会买的生煎。每一家都是这个城市无数个小食店里无名的一间，然而恰好有那么几家早已成为了他们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需要努力思索便能浮现出鲜明印象的人与事。
国安局的杰出侦查员老洪骑着他阔别多年的自行车，送业内有名的物理系唐教授上班，追溯原因，居然还是算命先生虚无缥缈的一句话，恐怕说出去也没多少人相信。
唐川坐在后座啃还有点烫手的煎饼，趁着红绿灯，或是有点塞车的间隙吸一口豆浆。右手熟练地往前一递，洪少秋瞄了一眼红灯还是两位数的倒计时，抓紧时间侧头啃了一口香喷喷的煎饼，像是有心又似是无意地，还咬了一口旁边的手指头。
立马就收回去了。
唐教授皱了皱眉，收到一半的手指干脆在老洪的风衣上揩了下，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可惜被耳朵尖那么小的一点点红晕出卖了。洪少秋得了便宜知道要卖乖，嘴里还鼓着，笑起来有点傻，把头转回去，恰好是红灯转绿灯的第一秒。
似乎每一件小事都只是短暂生命里一个细微片段，却不曾想过，也许很多事情都是有联系的，早在你发现之前就已经注定了。
人生是个坐标系。
我们以为彼此只是永不相触的点，散落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国度、地球表面，却不曾想过原来身边早就有更多的点与线，定义我们，包围我们，把我们牵引到一起，在这个坐标系里找到了同样鲜明的位置。
唐川偶尔会和石泓通信。之前是一个月一封，后来是几个月，再到后来，逐渐就没有了。他们之间似乎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十年不见也能互相理解的灵魂，自然有语言文字以外的交流方式。
更何况，遇到洪少秋之后，唐川心里的问题逐渐得到了解答。他不再耿耿于怀，不再想着要从好友口里，问出那个“为什么”的答案了。
唐教授自然是不可能信封建迷信的东西的，唐川也不怎么可能会相信。只是间或矫情一些，他定然是不希望洪少秋出什么事的，如果洪少秋相信的那些东西能让他自己安心一些，出任务时小心一些，带着个平安归来的信念，那么作为洪少秋的爱人，他当然愿意陪他信一些本应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权衡利弊，他自然是不介意去许一个不需要等价交换的愿望。
唐教授也会有忌讳一些征兆一些话的时候，也会有心甘情愿地纵容洪警官拉着自己，做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的时候。罗淼不止一次说过，自从认识了洪警官后，唐教授越来越像个人了。
罗淼向来是不怎么怕他的，作为学生与后辈，尊敬他，却不会畏惧他，不卑不亢的神情偶尔也会让唐川回忆起他从前刚到刑警学院时，带过的几个学生。大概如今也只有他，敢在他面前这样提起洪少秋，敢说他“终于像个人了”。
那我原来呢，不像人？唐川的钢笔重重点在档案最后自己的签名上，留下一小点墨水痕迹。你可得小心回答。
也不是这样说……
罗淼下意识抱了臂环在胸前，眼珠望向右上方向，努力地找寻适当词语。
唐老师，你知道以前我们怎么叫你吧？罗淼一边说，一边点头，我们都在想啊，是不是搞学术搞到一定高度了，看起来都会像一个个大神一样了。
唐川失笑，料事如神是神，神叨叨的不也是神嘛。
而现在嘛。
罗淼想着想着，倒是自己先笑了场。
大概是……更有烟火气吧。我说不出那个感觉，可就是不一样了。
唐川挑了挑眉，笑着嗤了一声，不置可否。下课铃声一响之后，他便抄起了教材，顺手把自己的咖啡杯搁到了干干净净的清洁槽里，背对着罗淼挥了挥手作别。
5
他原本是真的不信什么黄历、吉兆凶兆之类的封建迷信的，当然，直到现在依然不信，依然觉得可笑至极。
然而那天在被警察围起来的停车场里，唐川穿过吵吵闹闹的人群挤进去，直到见到绷带缠在身上，手臂吊在脖子上的洪少秋时，才真正感受到——魂魄这种东西大概是真的存在，一瞬间，三魂七魄在他身体里会合，世界才重新有了颜色，声响，气味与温度。
唐教授站在警戒线外，神色平静得很，看见洪少秋往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时也只是微蹙了下眉头。两个人隔着一圈围观群众，一圈媒体记者，一圈警察与医护人员。洪少秋自己还在后怕状态，也知道要先让唐川放心。
他以为他会生气，即便是两个人的工作性质都难免会与血腥与罪恶打交道，唐川自然能明白他。但也需要找个方法让他把满腔恐惧与通通发泄出来，愤怒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把唐川半拉半推带到停车场没人看见、经过的角落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握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没事，好让他放心，好让他放松下来，让他无后顾之忧地对自己生气。
解开唐川牢牢握紧的拳头，一根根手指摩挲过去，才发现唐川的手心一抓全是冷汗。
刚刚子弹横飞，近身搏斗的时候还没尝到害怕的味道，倒是这一刻摸到唐川手心粘腻又真实的汗水时，洪少秋喉头才终于发紧，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子弹擦着皮肉飞过那一刻触感，以及当时从心头滚过的所有最好、最坏的可能性。
神爱世人。
而走下神坛的唐川，爱的是他一个。
他爱的是洪少秋，没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能让他体会到尚在人间的真实与美好。
洪少秋迟疑地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一只手臂，贴到唐川背后，把他拉到与自己鼻尖相触的距离，感受到两个人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时，便极熟练地去寻他的嘴唇。温柔和缱绻没有持续太久，洪少秋突然感受到舌尖骤然传来一阵尖细却剧烈的疼痛，像被针刺了一样，毫无防备地疼得他眼角也冒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唐川把他舌头咬出血了。
洪少秋还在一旁捂着嘴喊疼，唐教授已经整理好刚刚被他揉得有点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把老洪塞到副驾驶座里，自己转到另一边的驾驶座去的时候，还给罗淼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把老洪给带离现场了。
“诶等……”太疼了，说不出话。洪警官伸了伸舌头，淡淡的血腥味依然在口中驱散不去。
“开车会有血光之灾，现在给你了。”
唐川凑过去给洪少秋系安全带，靠得太近了，伤疤还未好就忘了疼的洪少秋便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耳边眼前，全世界都是唐川低沉的声音。
“所以都过去了，你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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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 got a hundred million reasons to walk away
Tell me that you'll be the good one, good one
But baby, I just need one good one to stay"
定理也好，迷信也好，科学理性与感性爱情也好。你总要选择相信一个。
而你是唯一的一个。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