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心祝福你,捱得到,新天地。

 

[楼诚] No Matter What

*依然是电影au的楼诚,这次是诺丁山au,傻白甜万字一发完。
*非常ooc但写这个真的很爽很减压,目录在这里




       “下雨了。”小朱轻声说,停下了手里整理书籍的动作。

       原本在柜台前算着账的明诚抬起头,一边看外面逐渐密起来的水珠,一边惬意地低头喝了一口手里刚泡好的红茶。他的书店离热闹的街区有一定距离,平时多的是来为孩子艺术考试采购参考书,慕名来翻旧书的艺术爱好者,或者是已经见过许多次的熟客。明诚不慌不忙地把保温杯盖子里的茶喝完,甚至已经考虑好提前关门的可能性,以及回家之后把昨天的电影看完,洗个热水澡之后早早上床睡觉的计划。难得这几天梁仲春——叫他头疼得很的室友——把一个端午假期凑成一周的假期回了老乡,他得抓紧时间把睡眠给补回来。

       门被推开,铃铛叮铃作响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喜滋滋地盘算着睡到几点起来看几眼世界杯的可能性。倾盆的雨幕里走出了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灰色的衬衣几乎是贴在了身上,几缕头发垂在额头前,不断往下滴着水。

       “抱歉。”高大的陌生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水,完美得有如电影明星一样迷人的笑容让明诚看着被沾湿的地板紧皱的眉心逐渐松开,加上他温文又有礼的语气,很难让人坚持铁石心肠地拒绝他的求助,“请问方便让我先避一下雨吗?”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这个男人的确算是明诚的理想型。年轻的书店主人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虽则说天下间长得好看的人其实都长得差不多,但明诚觉得长得像这个人的模样,应该是会教会一见难忘的。

       他微微笑着说了句“当然”,让那个男人坐到窗边的小圆桌边。客人还在与身上湿了大半的西装外套搏斗着,笑着对明诚摇了摇头。

       “谢谢,但我衣服还湿着,就不坐了。”

       “没关系,我们马上也要关门了。”

       说罢,明诚还和小朱打了个眼色,没想到小姑娘却皱着眉头盯着那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仿佛有天大的秘密要纠结。半晌之后才颤巍巍地问出声,“请问……您是明楼先生吗?”

       明诚愣了,转过头重新看着来客的眼神多了些诧异——梁仲春不止一次跟明诚开玩笑问他跟那位近年佳作频出迷倒老中青三代女性的准影帝明楼到底有没有亲戚关系,他好替他的妻子拿个签名啊合照什么的。而明诚也确实刚好看过明楼的一部年轻时的作品,他演的是个上世纪初出茅庐的医生,误打误撞被派去某个研究所执行卧底任务,结果在所谓的黑白两方角力里逐渐对是与非产生了疑惑。那是部有点独立电影风格的小成本制作,灯光和配乐都很一般,他印象最深的唯有电影末尾,历尽艰辛终于归来的男主角拥抱等待自己许久的恋人,眼睛里从满足到迷茫再到深沉的神态变化。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明诚为这位实际见面还不过五分钟,熟悉的陌生人给出了第一个评价。

       明楼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询问和目光,语气温文得根本不像一个淋成落汤鸡的时候被粉丝认出的明星。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会弯出好看的弧度,仿佛自己带了生命力一样极力向对方宣告自己的温和与迷人。

       “希望你不要介意看到这样狼狈的我。”

       明诚刚好俯下身把一杯热腾腾的伯爵红茶放到了明楼面前的桌面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地在这几秒钟之间缩减到前所未有的近,明诚觉得自己似乎因为这种从大屏幕到现实的转变而有点恍惚:他似乎闻到了明楼身上清淡的古龙水气味,似乎触碰到了他身上潮而冷的水汽。

       似乎看到了明楼回应小朱的时候,似有若无掠过自己的眼神。

 

*

       明诚从租下这个铺面,经营好些年到现在,整个街区都知道什么难找的、罕见的艺术相关书籍只管到明先生那里找就是了,甚至有时还会吸引些为了店里的西式古典装修风格慕名而来的女孩子,捧着一本书,点上一杯由明诚亲手拉花的拿铁,细细碎碎地聊着天消磨大半个下午。偶尔明诚也会从她们的眼里察觉出羞涩和好感。

       “如果我不是你的大学同学,我也可能被你迷倒。”送走了客人,爬着梯子把书籍放回远处的小朱仿佛是这个被各种各样大开本、精装本填塞的世界里唯一的女王,“小姑娘们可是要伤心的。”

       明诚没反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雇佣了知道自己老底的旧同学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想来他要是有空,写上个几百字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热爱画画,甚至会画画,连同住一屋的室友也只是替他取过几个装着颜料画笔的快递,以为是帮顾客订的不小心送到了家里。明诚童年过得不太顺利,画画几乎是他唯一拥有的宣泄。笔触是体验,色彩是情绪,至少能有种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看得懂的表达方式。即便如此,也躲不过上中学时,被那时候情绪最为失控的养母以“我供你念书,不是让你在书上涂涂画画的”理由打过一顿,骂过无数顿。

       自此,明诚就几乎没有给任何人看过自己的画。西方人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衣柜,明诚想自己的衣柜门后面大概就是一个画架,铺着未曾下笔的白纸。他期待有人能替他撕毁那张画纸,更期待有人能让他落下第一笔。

       唯一一个例外,是一幅在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完成的画,被他挂在了书店最里头的角落,和那些珍贵却不太会有人触碰的初本孤本作伴。画上是个金色卷发姑娘的侧脸,她坐在一片黑暗中,靠着桌子出神,鼻子以下的部位被花瓶中延伸出来的一枝粉色玫瑰遮挡,看不清表情。色彩和布局都中规中矩,只是光和影的对比把姑娘的情绪映衬得更加扑朔迷离。画上没有落款,哪怕是发现了它的人也可能以为是某位名字湮没于历史洪流的画家的作品。

       雨将要停的时候,明诚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吧台和收银台,余光却时不时留在缓缓踱步的明楼身上,他越是走到室内的深处,明诚的心跳就越是快。明楼仰着脸,显然是往着那幅画走了,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沉沉响声,明诚只觉得那声音同样踩在他自己的心脏上。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努力维持平静,这本来就没什么,明楼和以往其他瞥过那幅画的来客没什么不一样的。然而情感里他又难免觉得紧张,仿佛这一刻被明楼牢牢盯着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猎物,甚至是毫无遮掩的他自己。

       “请问,你们这幅画,出售吗?”明楼转过头,恰好把明诚脸色微红的神态看在眼里,“我想送给我家人。”

       轮到小朱愣了,下意识就去看她所知道的画的真正作者,明诚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我现在给您包起来。”

       “我恐怕现在没办法直接带走。”明楼看了眼手里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充满歉意地对着明诚笑了一下,“您方便送到我住的地方吗?”

       明诚的心跳可能是在看到明楼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中的酒店地址一刻,彻彻底底失去节拍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会先和那边的工作人员打声招呼,您到时只要直接进去就好了。”明楼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跳动,一边打字一边问明诚,“对了,您怎么称呼?”

       明诚抿了抿唇,“我叫明诚。”

       “那么巧,”轮到明楼露出了微微错愕的神情,旋即被他最典型的温和微笑所掩盖,“你好,明先生。”


*

       出发的时候,南方夏天的漫长白昼终于到了尾声,明诚看着窗外依然淅淅沥沥的小雨,终究还是叫了个物流公司到家门口,千叮万嘱地把那幅包装好了的画送上了车。他知道无论在情在理,自己是肯定要跑一趟酒店的——哪怕是为了面对面地收准影帝的钱,享受一下用自己的作品赚取第一桶金的快乐。回家之后他洗了个澡,围着浴巾站在衣柜前愣了几分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没必要把这一次拜访看得太重。

       他喜欢明楼,谁会不喜欢?小朱会喜欢,梁仲春的太太会喜欢,成千上万的影迷哪怕只是冲着他那张脸,也会喜欢得死去活来,明诚觉得自己的心情没什么好值得羞愧的,毕竟与理想型萍水相逢,还能有下一步联系已经是极大的,他想追着这条路走下去。但天地良心,他们认识还不过四个小时,明诚到了酒店拿到画,再送到明楼手上,拿到钱,寒暄几句,最好的情况是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有个礼貌性的拥抱,仅此而已。

       明诚挑了件最保守安全的灰白衬衣,深色牛仔裤,以及一双不怕被水溅脏的灰色球鞋,只拿了钥匙钱包和手机就出了门。傍晚的雨越下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模糊的雨雾,到明诚抵达明楼留给他的酒店地址时,雨已经基本全停了。

       “您好,我来找……一位朋友。”明楼的名字到了嘴边,又被明诚因为酒店前台人员的殷勤笑容而吞了回去。纵然没做过一天的明星,但常识总是有的,把大明星的名字直接报出来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叫明诚,来给我一个住在这里的朋友送点东西。”

       “明诚先生是吗?”站在奢华又宽敞的柜台边缘的女人问了一句,明诚点了点头,她便挂着毫无瑕疵的职业笑容向明诚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上来。

       “明先生……我是说那一位明先生,他的助理已经跟我们交待过了。”女职员把明诚带到了电梯口,走进奢侈得有点吓人的电梯时还贴心地替他按好了楼层,“不过我们以为您会来得早一些,明先生现在可能有点不太方便,您稍等一下就好。”

       叮,叮,叮。明诚看着显示板上跳动的数字停在了三楼,即将走出去的时候甚至还悄悄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糟了,或许他应该带点什么伴手的礼物的,只拿着一幅画来拜访,他突然有点后悔也许自己看起来像个误闯别人卧室的搬运工。

       女职员没有跟随他出去,电梯门便在他身后合上了。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明诚感觉自己背脊上的寒毛一下子都要起来了。

       三楼是一个非常,非常宽敞的大厅,或者几乎可以说是礼堂,原本站在出入口的人群的目光忽然唰唰地齐齐往明诚身上集中。

       这和他想象的,未免太不一样了吧?

       明诚僵硬的四肢几乎舒展不开来,捧着一个扁平的包裹在手的姿态甚至因为他震惊的神情愈发显得滑稽,他与那几个拿着相机、录音笔和麦克风记者模样的人就这样尴尬地面面相觑,直到大厅内的扩音器终于传出一把女声,让各位记者尽快到内场就坐,记者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欲哭无泪的明诚终于明白刚刚把他引进来的女职员口里“可能有点不方便”是什么意思了,僵了半晌还是决定到楼下大堂去等明楼比较实际——至少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坐一下,而不会有人像见鬼一样盯着他看。转身去按电梯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刚刚那把在扩音器里响起的女声突然实实在在地在他背后响起。

       “您好,请问您是哪一家报社的记者呢?”

       完了。明楼真的是个祸害精。

       明诚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回忆起以前在他的书店里常有的,来采访各路小明星、网红的记者们的仪态动静,“我……我是,呃,那本,‘咖啡与书店生活’的记者。”

       这位姑娘——大概是明楼的助理之类的——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但很快就被良好的职业素养练成的微笑掩盖了,这种细微的表情转变让明诚想起了明楼,怀疑可能是与他一起工作久了,身边的人自然也会沾染上他的小习惯。

       “我们主要是在沿海这边的几个城市发行,之前还停过刊,您没听过也很正常。”

       “啊,不,我有印象的。”女助理把一个领带扣模样的牌子扣在了明诚的领子上,示意他进场,“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在这边生活的表妹,她特别喜欢你们的稿件。”

       明诚努力让自己忍着笑的嘴角不要看起来太诡异。

       进场坐定之后,明诚把包得严严实实的画放在了自己脚边,这才发现比起坐在自己附近的专业记者,穿着球鞋牛仔裤,手中既没有记事本,也没有相机,甚至连录音笔都没有的自己显然有点不太专业。他正准备把手机录音软件的界面开出来的时候,一阵掌声和欢呼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了灯光最明亮处。

       是明楼。深蓝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衣,领口的扣子随意地开着,和下午初见的时候被雨淋得狼狈的他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明诚承认自己是看呆了,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样仿佛自己能发着光的明楼,的确是值得那么多人喜欢的。

       “好的……下一个问题?”拿着麦克风,经纪人模样的男子环视了大厅一周,看看有哪些还没有来得及提出问题的生面孔,恰恰把目光停在了明诚身上。

       “那一位……灰色衬衫的先生?”还有点神游天外的明诚被突然塞到自己眼前的麦克风吓了一跳,一抬头便看到坐在台上的好几个演员——包括似笑非笑的明楼——都在盯着自己看。“这位记者朋友,请问您有要提的问题吗?”

       “这位是‘咖啡与书店生活’的记者先生。”刚刚负责接待的助理姑娘甚至还补了一句,这下好了,明诚眼睁睁地看着明楼的表情从一闪而过的惊讶到强行压着,依然显而易见的笑意时,觉得自己可能是把几年以来的脸今晚一次丢清光了。

       事已至此,他反而觉得没那么慌乱了。他缓慢地接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嗯……这个,明先生,我……和我们的读者朋友都很想了解一下,您最近有比较喜欢阅读的书籍吗,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明诚还没有忘记自己眼下的身份,看了一眼旁边明楼主演的电影的海报,“毕竟在您的新作中,您饰演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小说家。”

       这显然不是一个娱乐记者们会感兴趣的问题,人群里甚至还有低低的叹息声,慨叹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记者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白白浪费了。

       “当然可以。我最近……主要在看一些和绘画相关的书籍,因为家人的关系,最近对一些当代的年轻画家们的作品和风格很感兴趣。”

       “那……明先生有自己学习绘画的计划吗?”

       “当然有。如果接下来能有这方面的专家愿意指导的话,我非常期待。”

       明诚木然地把麦克风还给了工作人员,重新坐下,觉得眼前都是灰的,耳边都是像被堵住了的静的,只有明楼刚刚看着自己时的微笑是真实可感的。接下来的采访过程他基本上都没怎么听进去,直到结束了,刚刚的女助理走到他面前叫他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样拿起了画跟着她走。

       绕过舞台,后面是个宽敞的休息室,同样装潢华丽,明楼正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喝水,看见他走进来的一刻便忍不住笑,倒不像是之前典型的、温和的“著名演员”笑容,更像是被明诚刚刚的表现给逗乐了。他礼貌地让助理小姐到外面等他,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沙发示意明诚坐下。

       “明记者?”

       明诚忍不住嚷了一声,“我也知道我很丢脸。”

       “一点也不,老实说我还挺惊喜的。”明楼放下了手中的矿泉水瓶,把明诚手中的包裹接了过来,“毕竟不是绯闻、炒作相关的问题,挺难得的。”

       明诚抬起眼,苦笑着打量明楼的神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对了,我要怎么给你付款比较方便?”

       “呃……都可以。”明诚马上发现自己回答有点不妥,“事实上……这是我自己的作品,你能喜欢就挺好的,别的我也……没什么所谓。”

       明楼点了点头,并没有太惊讶的意思,仿佛他早就猜到眼前这个看似沉默的书店店主能有这样情感浓烈的笔触。他也不着急跟明诚继续商量这单买卖的细节,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包只剩大概一半的万宝路,“我去抽个烟,明先生要一起吗?”

       这样巧,明诚被焦虑、压抑等各种负面情绪困扰的大学,就是靠画画和抽烟宣泄过来的,当然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同时做这两件事。

       明诚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跟着明楼往走火通道的楼梯口走了过去。


*

       铺天盖地而来的体温和气息在明楼侧着脸吻下来的那一刻,由于所有感官全部失灵而尽数消失,明诚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交缠的唇齿,以及耳边的让人脸红的水声——一旦想到他们所在的楼梯口距离走廊只有一门之隔,随时可能有酒店住客、服务人员甚至来参加访问的记者经过,他才勉强把被明楼吻成碎片的理智拼凑起来,双手搭在男人胸前轻轻向外推。

       “会有人……”他指了指门外,下意识舔了一下红润嘴唇的动作让另一人难免心猿意马,脸凑上去的动作却再次被推拒的动作挡住。明诚顾及到明楼一会可能还要见什么助理经纪人,连推都不敢真推,唯恐在他挺括的领子上留下什么旖旎的痕迹。结果这种心软反而纵容了另一个当事人越来越过份。

       他看着身体像一壶架在火上的热水,咕噜咕噜地发出声响,而他在明楼即将把他整个人点燃到无可挽回之前把他推开了。

       “你……”

       明楼抵着他的额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红着脸的年轻男人双眼依然微闭着,偿还似地在大明星的嘴角轻轻印了一下。

       “我等你电话。”

       结果他就真的,字面意义上地等这个电话。他有点庆幸梁仲春回了老家,不然看着他握着台手机站在料理台前都能发呆的神态,那个打探八卦能力几乎不逊色于明楼遇到过最要命的狗仔队的室友不把他失神的原因问个清楚肯定是决不罢休的。

       要死,怎么无缘无故也能想到明楼。他这一天的突然出现把明诚给自己制定的美好独居计划掀起了点不大不小的波澜,他似乎不想他来,希望他搬出工作做借口,或者干脆从此失联,好让他从这场不过几个小时的艳遇中清醒过来,重新获得对情绪的主宰权。他似乎也希望他来,一颗迷人得有点危险的星星,只在天边照耀的明楼,像璀璨的流星一样坠落到明诚的手心里,仿佛愿望就此成真。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征服欲是最好的春药?明诚不太确定他的脑子是不是混乱到把名人名言和地摊文学混为了一谈,但他十分确定他这辈子可能再也遇不到一个能像明楼一样的人,无关性别,无关取向,无关经历,甚至也无关未来,他就是站在那里,明诚就想要他的人。

       从酒店回家的路上,每等一次红绿灯,明诚就问自己一次:他为什么要选自己?他固然不觉得,也不愿意去想象明楼是那种很容易坠入情网,享受每一次异地艳遇的人,而明诚自己明显也不会像纯情青春电影的女主角一样,质疑自己身上也有吸引人的地方。

       他想要他,而他渴望的人显然也对他有好感,于是明诚便决定了走进这个名为明楼的陷阱,等待天意下一步的启示。就是那么简单。

       等到凌晨两点,被生物钟控制的明诚早就是眼皮打架,他觉得到了这个点数明楼显然不会再打电话过来,躺进被窝里的时候还不忘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为自己所不齿的青春电影里,为了初恋对象是否来电忐忑不安的少年人,只希望这个夜里能做个与明楼相关的梦。

       他并没有实现,事实上他根本没能入睡。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窗帘有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旦意识到这可能是有人在撬窗,他整个人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头皮发紧地把窗帘“唰”地拉开。连绵了两日的雨终于停了,清朗月光穿过蓝色夜空洒在他的阳台上,就在这小小的几平方里,恰恰就站着他现在最想见的人。

       完了,这下真成青春电影了。

       明诚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一点不差落在了明楼的眼中,这种坦白得像个男孩子的表情变化出现在明诚那张似乎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莫名其妙地让明楼感觉到心情畅快了起来,三更半夜到了楼下却开不了门,电话也打不通的郁闷也消得七七八八了。明诚把玻璃门的锁打开,让明楼走进来的时候还残留着睡眼惺忪的模糊,叫明楼越看越爱,忍不住把他穿着灰色家居服柔软的心上人抵在月光照不到的墙角,把他还在唠叨的嘴用自己的唇堵住。

       心上人,这个词多美呀,仿佛有个小小的明诚穿着整齐的三件套和燕尾服,背着手忍着笑,在一片月光下面,在他的心房上轻盈快活地跳着舞。

       “你怎么……你你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在哪?”

       “快递,忘了吗?”

       明楼觉得自己可能是没任何办法能抵抗得了明诚眼睛圆睁,嘴唇微张假装生气的小表情的,他看起来……鲜活得像一个他已经认识很久,久到能合理解释这次他往日所不相信的一见钟情,“你忘记把快递单撕掉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几楼,万一爬到别人的家,别人报警了怎么办。”

       “楼下的信箱上有你的名字,而且你的阳台……一看就是你的房间。”

       “什么叫一看就知道?”

       “十分的……阿诚的风格。”明楼在黑暗里低笑,“二十一世纪室内设计,明诚主义风格。”

       明诚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全因明楼对他的称谓。他想起晚上在酒店会场上,明楼装模作样地叫他“明记者”、“明先生”,这刻又把偷偷听小朱叫他“阿诚哥”的称谓改成了他自己专用的版本,着实让人更加意乱情迷。他几乎要忍不住向明楼求饶了,求他快把他带到床上,或者是任何一个能让他至少有点支撑的地方,不然明诚觉得自己真的要站不住了。

       “再怎么说,你都不该爬上来。”倒在床上,床垫发出“吱呀”一声时,两个人终于暂停了亲吻,明诚似乎觉得这样埋汰明大少爷的方式能至少替自己挽回点颜面,“虽然说是二楼,可你要是跌伤了怎么办。”

       “只能跟助理请假,说我偷偷爬某位记者的阳台时摔着了,希望这位罪魁祸首能给我个公道。”

       “胡说。”明诚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红得厉害了,可能比嘴唇还要烫一点。

       “而且,你们楼下的小花坛居然连块小石头都没有。”明楼故作难过地埋怨,“不然我还可以捡几颗扔你窗户上。”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倒真的把眼下这刻衬得像偷情一样,充满了罪恶感和刺激感。明诚甚至觉得自己短期之内都不能再碰任何与莎士比亚相关的东西了,不然满脑子都是绮念,罪过罪过。

       雨停了,三更半夜的知了居然还抓紧时间吼了几嗓子,扰得人心慌。明诚觉得自己快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最后一句挣扎着得在清醒的时候抓着明楼撕套子的手问清楚,“等等……你……和你女朋友?”

       明楼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年轻男人的圆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厉害,躺在他身下的身体微微发抖,声音低沉又沙哑,他几乎想不到有什么能比这一幕更能让自己失控。明楼俯下身亲在了明诚的唇角,一边厮磨一边模糊地回答,“我单身。汪曼春也已经有圈外男朋友了。”

       身下的人自以为明楼察觉不到,很轻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因为饱涨的感觉全身绷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臂,搂住了明楼的脖颈,像是溺水的人在波涛中翻覆时抓紧了浮木,试图找到支撑点一样。

       知了的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毕竟这也该是怀抱着美梦安睡的时候了。


*

       次日醒来的时候,明诚脑子还在云雾里恍惚着,一睁眼便只有掩得严严实实的遮光窗帘下面漏出的一点日光,好让他知道今夕何夕。背后搂着他腰的男人动了动,似乎早就醒了,嘴唇十分自然地贴在明诚后颈上亲了亲,用沙哑又低沉的声音跟他道了句早安。

       温热的触感,和被想要回头的动作牵动的、酸痛得几乎难以承受的后腰,甚至近在咫尺地对着自己笑的明楼,都清楚地告知明诚这一切都不是一个简单的粉红美梦。与他相遇还不足24小时的梦中情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在地板、床头柜等各种角落找寻自己散落的衣服,明诚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思考与言语的能力,几乎连害羞也忘记了——除了明楼不怀好意地向明诚示意自己那件被他们两个昨晚蹂躏得惨不忍睹的白衬衣。

       “我衣柜里有新的,虽然尺码可能有点小,但你可以拿去。”

       “我想我得先去洗个澡。”明诚还浑身赤裸地躲在被子里,指了指自己房间里的盥洗室,明楼却没有移动,笑着半真半假地问明诚“要不要一起?”

       “……不了。”

       盥洗室的门关上的一刻,明诚自醒来就开始僵硬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下来,还得时刻顾及自己被折腾惨了的肌肉和筋骨。不得不承认明楼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了,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男人温柔地笑着和他交换早安吻的场面让睡眼惺忪的明诚真的产生了一种他们已经相识很久的错觉。他总算明白了,明楼式的笑容

       他没有经历过一夜情,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判断自己和明楼的关系。

       或许他也应该起身穿个衣服了,说不定还该……做个早饭什么的?明诚一边慢悠悠地扶着腰捡衣服,一边思索起冰柜里的材料能做点什么不至于太隆重,又不会太过简单的东西。明诚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穿着家居服的自己,像个贤惠的主妇一样围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给煎蛋翻面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明楼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澡,走出盥洗室的时候正一手系着明诚给他的衬衣的纽扣,一手按着手机。明诚敏锐地察觉到明楼的表情似乎不是一个正准备享受缠绵后的甜蜜早餐的表情,心里更忐忑地问,“怎么了?”

       “原本还想跟你一起吃早餐的,”明楼笑着把手机放回了桌面上,“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可能得先回一趟上海。”

       明诚的心骤然有点往下沉,但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甚至还有点担忧地问,“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事,就我弟弟,老是闯祸。”明诚接过明楼手中的毛巾继续帮他擦着头发上的水珠,看着明楼一脸苦笑的表情有点忍俊不禁。但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了个他不太愿意相信的推断:明楼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沉默使这个本就微妙的气氛更加古怪了。他们都低着头,把目光凝聚在明诚赤裸的双脚踩着的一块地砖,仿佛那里有什么传世宝藏的密码线索一样。

       还是明楼先开口了。他看着这个年轻人下垂的眉眼和紧绷的嘴角还在试图伪装出平静的神态,他看起来马上就要把让明楼留下来的请求说出口了,但他似乎宁愿自己忍耐到坍缩成黑洞都不会向明楼——这个相遇不过一天的人袒露自己柔软的内心。

       “你有兴趣去上海发展吗?”

       真不知道这个男孩子是怎样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隐忍得像个谜,矛盾得不自觉地吸引人,却也坦白得让明楼同样心底发软。

       “我觉得,我姐姐说不定现在正需要一个活化旧书店的人才。”

       其实明诚依然觉得自己说不定还在做梦,说不定是昨天晚上……和明楼做得太凶了直接昏睡了过去,又或者更早,他可能根本没有去书店开门,明楼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撞入了明楼满怀期望的眼睛。

       这种热切的期盼深深地感染了明诚。或者他能继续在这条由明楼开启的路上走下去,尝试一下和过去惜别;或许他真的能与明楼在一起,把这个美好的梦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或许他可以尝试一下在一个大城市继续经营一个小书店,甚至重新怀着单纯的心情开始画画。

       重新吻到一起的时候,明诚的心脏雀跃得厉害,既然能遇到明楼,二十四小时之后,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End.



June
23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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